在我把最后一个鱼丸夹进碗里的时候坐在桌子对面的她开口问我
“现在几点了?”
我看了眼她身后的挂钟“五点四十六,怎么了?”
“七点我要出去一趟。”她一边说一边拿纸巾擦嘴。
“出去做什么?”
“去自杀。”
我看看她,又看看桌子上的剩菜,卫生间里还晾着我们的衣服,冰箱里有她没喝完的牛奶,茶几上压着几个月前我们从中古店淘来的黑胶唱片。
“今天轮到谁洗碗?我吗?”
她站起来把桌子上的汤水倒进一个碗里,把盘子叠起来走进厨房。
“为什么?”
是因为她昨晚加了班吗?是因为上个月我们吵的架吗?是因为去年她进了不喜欢的部门吗?是因为十年前她填错的志愿吗?是因为十二年前她出车祸的母亲吗?是因为二十年前她离家出走的父亲吗?
“还有一个多小时,记得我们上次没看完的电影吗?”
她走向我,挽住我的胳膊窝进沙发里。
我们看着屏幕上的人来来去去,我一度要以为那三个字是我的幻听,直到七点的钟声到来,她嗑了最后一颗瓜子抚平裙子站了起来。
“我走了。”她说。
与她朝夕相处的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,为什么做出了这个决定。
只是那日她出门后,再得到她的消息是在朝日新闻背面的一个小板块上,照片上她倒在地上一旁有“女子跳楼自杀”几个字。
那一天我是怎么度过的,我自己也记不得了,只知道那之后铺天盖地的电话快要把我淹没,她的同事,她的上司,她的朋友,她的亲戚,认识的,不认识的,全都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。他们说着几乎一样的话一边安慰我一边安慰自己,话语间旁敲侧击似的向我质问她自寻短见的原因,仿佛我是杀她的凶手。
过去我只是透过她耳侧零落的画面来观察车窗外的景色,现在被推上她的位置的我坐在我自认熟悉的座位上瞥向车外。
“茹,她……是受了什么刺激?要是我能和她多谈谈,她要是能想开就不会……”她的朋友声泪俱下。
“她不是突然死掉的。”
我看见她在无数双眼睛惊诧的注视下站起来。
“水漫过了她的头顶。”
她敲碎了车窗。